我儿子拿我手机给一个陌生男人发了张表情包——“爸爸妈妈,我出生啦!”
我吓得魂飞魄散,正准备道歉,对方却回了条消息:“地址发我,我马上到。”
我懵了,这年头电信诈骗都这么卷了吗?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一条定位共享邀请就弹了出来,对方的位置,正在飞速向我的小破便利店靠近。
01
三岁的儿子团团,肉乎乎的小手指在我手机屏幕上一通乱点。我正在货架后面理货,听见“叮咚”一声,也没在意。直到我直起腰,拿过手机准备歇口气,才发现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已发送成功的消息。
发送对象:江衍。
备注名:建议删除的SB。
发送内容:一张在家族群里疯传的表情包,一个粉嫩的奶娃娃咧着没牙的嘴笑,配文:“爸爸妈妈,我出生啦!”
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。
江衍,这个名字像一根刺,在我心里扎了四年。是我大学时期的前男友,也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——这件事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四年前,他一声不吭地消失,我拉黑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,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。可我忘了一件事,手机号可以拉黑,但我的支付宝好友里,还躺着这个早就该被清理掉的僵尸号。
团团刚刚就是误触了支付宝的聊天框。
我手忙脚乱地想撤回,指尖都在发抖,可时间已经超过了两分钟。一行冰冷的灰色小字提醒我:消息无法撤回。
完了。我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。这算什么?新时代的“孩子,我是你爹”诈骗,只不过受害者是我自己?
我赶紧编辑信息,准备用“孩子不懂事,发错了,盗号了,手机中毒了”等一系列理由糊弄过去。我的手指还没按上发送键,对方的消息就先一步弹了出来。
“地址发我,我马上到。”
简短,干脆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还是那个熟悉的江衍。
我盯着那几个字,大脑一片空白。他什么意思?他怎么会……难道他知道了?不可能,这四年我东躲西藏,从繁华的都市搬到这个偏僻的城中村,开着这家半死不活的便利店,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到。
我深吸一口气,打字的手指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:“先生,你谁啊?开玩笑请适可而止,不然我报警了。”
发完这条,我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,扔到一边。心脏却擂鼓一样狂跳不止,根本无法平静。我坐立不安地在店里踱步,一会儿看看门口,一会儿又检查一下门锁。
理智告诉我,他不可能找到这里。四年了,人海茫茫,他凭什么?
然而,十分钟后,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不是消息,而是一个定位共享的邀请。
发起人:江衍。
我鬼使神使地点了同意。地图上,一个代表他的蓝色小点,正在一条我无比熟悉的街道上,以一种惊人的速度,朝着我所在的位置——“一家亲”便利店,笔直地冲了过来。
我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。
他真的来了。他怎么找到的?
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支付宝的年度账单总结上。上面清晰地记录着,我最大的一笔支出是“‘一家亲’便利店房租及进货款”。
我真是个猪脑子!
“妈妈,妈妈,外面有辆好酷的车车!”团团扒着玻璃门,兴奋地拍着小手。
我僵硬地转过头,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。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迈巴赫,以一种与这个破旧城中村格格不入的姿态,稳稳地停在了我的便利店门口。车门打开,一条修长的腿迈了出来,锃亮的定制皮鞋踩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。
紧接着,那张我刻在记忆里,却又在梦里模糊了无数次的脸,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。
江衍比四年前更加清瘦,轮廓也愈发凌厉。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。他抬起头,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便利店的招牌,然后,视线缓缓下移,穿透那扇蒙着薄尘的玻璃门,和我四目相对。
那一瞬间,我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。
他迈开长腿,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来。我下意识地想去锁门,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,动弹不得。
“妈妈,那个叔叔长得好像团团哦。”我儿子仰着天真的小脸,说出了一句让我差点当场去世的话。
江-衍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,随即,他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。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又刺耳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场迟到了四年的重逢奏响序曲。
他站在我面前,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了我。便利店里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,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。
“苏念,”他开口,声音比四年前更加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找到你了。”
我的大脑一片轰鸣,所有的辩解和伪装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尤其是当他的目光,越过我,落在我身后那个正好奇地探出小脑袋,和他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眉眼的团团身上时。
我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线瞬间柔和了下来,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,翻涌起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。
“他……就是你发给我的那个‘出生了’的娃娃?”
02
“先生,我想你误会了。”我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战斗状态,一把将团团拉到身后,用身体挡住江衍的视线,“现在网络表情包满天飞,我儿子就是随便点了下,你不会当真了吧?你这种行为,我可以告你骚扰的。”
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,甚至带上了一点不耐烦的刻薄。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藏在身后的手,抖得有多厉害。
江衍没有理会我的话,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团团身上。那孩子也不怕生,从我腿后探出半个脑袋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。
“他叫什么?”江衍的声音很轻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关你什么事?”我警惕地回敬。
“叔叔,我叫苏一团,你可以叫我团团!”没等我阻止,我那胳子肘往外拐的儿子已经奶声奶气地自报家门。
“团团……”江衍重复着这个名字,唇角竟然微微上扬,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、近乎温柔的弧度,“好名字。”
我心里警铃大作。这人什么情况?四年前把我当空气一样甩了,现在跑来对着我儿子上演父爱如山?晚了!
“行了,戏演完了就请回吧。我这小店生意不好,就不留您这位大老板喝茶了。”我直接下了逐客令,指着门口,做出“请”的手势。
江衍终于把视线从团团身上收回,重新落在我脸上。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,从我因为长期熬夜而有些发黄的脸色,到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,最后,他的目光停在我因为搬货而有些粗糙的手上。
他眉头紧锁,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,竟然是……心疼?
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恶心得不行。
“苏念,你这四年,就是这么过的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,“你就住这种地方?开这么个破店?”
“破店?”我被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彻底激怒了,冷笑一声,“江大设计师,您眼光高,看不上我这小庙正常。但这里是我和我儿子吃饭的地方,不劳您费心。现在,立刻,马上,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!”
“你的地盘?”江衍非但没走,反而往前逼近一步。我被迫后退,后背抵在了冰凉的货架上,退无可退。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清冽的雪松香气,混杂着一丝烟草的味道,蛮横地钻进我的鼻腔,搅得我心神大乱。
“苏念,你看着我的眼睛。”他伸出手,想要触碰我的脸。
我猛地一偏头,躲开了。
“别碰我!”
他的手僵在半空中,脸色沉了下来。“你还在生我的气?”
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。“生气?江先生,我们很熟吗?我生你的气?你配吗?”
“妈妈,不要凶叔叔……”团团拽了拽我的衣角,小声说,“叔叔长得好看。”
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。儿子,你这是典型的“敌我不分”啊!
江衍听到了团团的话,紧绷的嘴角再次松动。他蹲下身,试图与团团平视。“团团,你今年几岁了?”
“三岁半啦!”团团伸出三根肉乎乎的手指。
江衍的呼吸明显一滞。三岁半……时间对上了。
“苏念,”他站起身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,“他是我的儿子。”
不是疑问,是陈述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嘴上依旧死不承认:“你疯了吧!我儿子姓苏,跟你没有半点关系!”
“没有关系?”江衍忽然笑了,他指了指自己的眉毛,又指了指团团,“你敢说,这眉形,这眼睛,跟你,或者跟我,没有关系?”
我下意识地看向团团。那孩子的眉眼,简直就是江衍的缩小版,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,如出一辙。这是我每天都要面对,却又刻意忽略的事实。
“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!”我嘴硬道。
“是吗?”江衍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,点开相册,递到我面前,“那你看看这个。”
手机屏幕上,是一张江衍的童年照。照片里的小男孩,穿着背带裤,一脸酷酷地看着镜头。那张脸,除了发型和衣服,和现在的团团,可以说是一模一样。
我彻底失语了。证据确凿,抵赖无门。
就在这时,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。一个穿着职业套装,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,看到店内的情景,愣了一下。
“江总,您怎么跑这儿来了?让我好找。”她说着,目光带着审视和敌意,在我 和团团身上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江衍身上,语气变得娇嗔,“这里又脏又乱的,我们快走吧,王总他们还等着呢。”
是林薇,江衍的助理。四年前,我见过她。
她的话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中了我的痛处。
江衍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,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。他收起手机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苏念,我们谈谈。”
“没什么好谈的!”
“那我们就去做亲子鉴定。”他步步紧逼,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,“现在就去。”
林薇的脸色瞬间变了。她快步走到江衍身边,拉住他的胳膊,“江总,您别开玩笑了!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……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和孩子,就想攀上您?”她的话充满了不屑和轻蔑。
“放手。”江衍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林薇吓得一哆嗦,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。
看着这一幕,我心里那股压抑了四年的火,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。好啊,江衍,你可真是长本事了。带着你的莺莺燕燕,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了?
我突然笑了。
“好啊,亲子鉴定是吧?”我迎上江衍的目光,一字一顿地说,“我可以答应你。但是,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江衍的眼睛亮了,仿佛看到了希望。“什么条件?”
我看着他,又看了看他身边脸色难看的林薇,故意拉长了声音,慢悠悠地说道:“在结果出来之前,你,江大设计师,得先给我儿子,当一天‘临时爸爸’。当然,是免费试用版的那种。”
03
我的话音刚落,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。
江衍愣住了,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出这种要求。而他身边的林薇,那张精致的脸已经扭曲得快要变形,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“苏小姐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林薇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沉默,“你以为江总是谁?是你可以随便使唤的吗?还‘临时爸爸’,简直是痴人说梦!”
我懒得理她,目光直直地锁着江衍,等着他的回答。
我知道这个要求很离谱,甚至有些荒唐。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。你不是笃定团团是你的儿子吗?你不是一副高高在上、想要用钱和权来解决问题的样子吗?好啊,那我就让你体验一下,养孩子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的事。我要让你看看,这四年,我是怎么过来的。
这更像是一种挑衅,一种赌气。我在赌,赌他对这个“儿子”的执念有多深。
江衍的目光在我脸上探寻着,似乎想看穿我内心真实的想法。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情绪复杂,有惊讶,有探究,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纵容。
“江总,我们走吧,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!”林薇又开始拉扯他的衣袖,语气急切,“这分明就是想讹上您!”
“闭嘴。”江衍头也没回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。林薇的动作僵住了,满脸的委屈和不甘。
他终于再次看向我,薄唇轻启,吐出一个字:“好。”
我承认,在那一刻,我的心脏漏跳了半拍。
我以为他会拒绝,会觉得我无理取闹,然后甩下一张支票让我去做鉴定。但他竟然答应了。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。
“江总!”林薇失声尖叫,满眼的不可置信。
江衍仿佛没听到,他脱下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,随手搭在旁边的收银台上,然后卷起了白色衬衫的袖子,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。
“说吧,‘临时爸爸’今天的工作是什么?”他看着我,语气平静,仿佛即将要做的不是带孩子,而是参与一个什么新的设计项目。
我被他这干脆利落的行动力搞得有点懵,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刁难他的法子。
“妈妈,我想吃那个!”团团适时地为我解了围,他指着货架最高层的一盒进口巧克力。
我立刻心领神会,清了清嗓子,指着那盒巧克力,对江衍说:“‘临时爸爸’的第一个任务,把它拿下来。不许用任何工具。”
货架很高,那盒巧克力被我故意放在了最顶层最里面的位置,就算是我,也得踩着梯子才能够到。我就是要看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设计师出糗。
林薇在一旁抱着手臂,冷笑着看好戏,嘴里小声嘀咕:“不自量力。”
江衍抬头看了一眼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他走到货架前,单手撑住货架的边缘,手臂肌肉瞬间绷紧,一个漂亮的引体向上,另一只手轻松地伸向高处,准确无误地拿到了那盒巧克力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充满了力量感,比电影里的动作明星还要帅气几分。
他稳稳落地,将巧克力递到团团面前,还顺手揉了揉团团的小脑袋。
团团抱着巧克力,仰头看着他,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:“叔叔好厉害!比动画片里的超人还厉害!”
我:“……”
打脸来得太快,就像龙卷风。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。
“还有呢?”江衍看向我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似乎在说:就这点难度?
我咬了咬牙,胜负欲被彻底激发。
“第二个任务,”我指了指门口堆积如山的矿泉水和饮料,“把这些,全都搬到仓库里去。”
那些货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,足足有十几箱,每一箱都沉得要命。平时我都是用小推车一箱一箱地拉,也要折腾个把小时。我就不信,他这身娇肉贵的,能扛得住。
“江总,您的腰……”林薇又想上来阻止,话说到一半,就被江衍一个冷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。
江衍二话不说,走到货堆前,双手发力,轻而易举地就抱起了两箱矿泉水,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仓库。他的衬衫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湿,紧紧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宽阔结实的背部线条。
一趟,两趟,三趟……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,沉默而高效地搬运着。我站在一旁,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落,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个男人,和我记忆中那个只会画图、连瓶盖都拧不开的文艺青年,判若两人。这四年,他到底经历了什么?
“妈妈,叔叔好辛苦,我们给他算一卦吧?”团团拉着我的手,小脸上满是认真。
“算卦?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对呀,就用那个‘量子占卜’!老师说,心诚则灵!”
我差点没笑出声。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梗,用一些故弄玄虚的话,假装能预测未来,其实就是瞎掰。我儿子竟然学以致用上了。
我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。
等江衍搬完最后一箱货,喘着气走回来时,我把他拦住,一脸严肃地对他说:“江先生,我看你印堂发黑,最近恐有大劫啊。”
江衍擦汗的动作一顿,挑眉看我。
我拉着团团,煞有介事地掐指一算,然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:“我刚刚夜观天象,哦不,是日观天象,再结合我儿子的量子占卜术,算出来你命里缺……缺水。”
“所以?”他似乎觉得很有趣。
“所以,为了帮你化解此劫,”我指了指旁边的一堆空瓶子,“‘临时爸爸’的第三个任务,把这些瓶子都踩扁,然后拿去卖废品,钱归我儿子。”
林薇在旁边已经快气晕过去了,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:“你……你太过分了!你竟然让江总去捡垃圾!”
江衍却笑了,是真的笑了,露出一口白牙。“行啊。”
他不但没有生气,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始踩瓶子,还拉着团团一起。一大一小两个人,“咔嚓咔嚓”地踩得不亦乐乎,便利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我靠在收银台上,看着眼前这荒诞又诡异和谐的一幕,心里那堵坚硬的墙,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。
就在这时,江衍踩完最后一个瓶子,直起身,目光无意中扫过收银台下的一角,然后,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了。
顺着他的视线,我看到了一张被团团随手塞在那里的涂鸦画。画上是用蜡笔画的一个抽象的建筑,线条歪歪扭扭,但那个独特的、如同张开的翅膀一样的屋顶结构……
江衍一步步走过来,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画,手指都在微微颤抖。
“这个……是谁画的?”他抬起头,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“这个设计,除了我,只有你见过。”
04
那张画,是我大学毕业设计的废稿之一,主题是“翼”。当时江衍评价说,想法很好,但结构太理想化,难以实现。我随手扔进了垃圾桶,没想到后来又被我自己捡了回来,夹在了一本旧书里。前几天团团翻出来,觉得好玩,就照着涂鸦了一张。
这是一个只属于我和江衍的秘密,一个埋藏了四年的,未完成的梦。
我怎么也没想到,它会以这种方式,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们三个人之间。
“随便画的。”我的声音干涩,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。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,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
“随便画的?”江衍的声调猛地拔高,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画纸,手背上青筋暴起,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,“苏念,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?!”
“我没有骗你!”我被他吼得也来了火气,“什么叫我骗你?四年前一声不吭消失的人是你不是我!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?”
积压了四年的委屈和愤怒,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。
“我没有!”江衍的眼睛也红了,布满了血丝,“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,发了上百条信息,你一条都没有回!我去找你,你的室友说你已经搬走了!我去了你家,你爸妈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我!苏念,到底是谁在躲着谁?”
他的话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我给他打电话?我发信息?我怎么不记得?
当年,明明是我在宿舍里等了他整整三天,手机从满电等到关机,都没有等到他的一点消息。毕业典礼他没来,散伙饭他没来,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后来,我从他室友口中听说,他拿到了国外顶尖设计学院的offer,早就已经出国了。
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。原来,他所谓的未来规划里,从来都没有我。
绝望之下,我拖着行李箱,回了老家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我发现自己怀孕了。我不敢告诉任何人,一个人偷偷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,生下了团团。
“我没有收到你的任何电话和信息。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,这不是谎言。
“不可能!”江衍的表情痛苦而困惑,“我明明……”
“够了!”我不想再跟他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陈年旧账,“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。就算团团是你的儿子又怎么样?这四年,他发烧到三十九度八,是我一个人抱着他跑去医院挂急诊;他半夜哭闹,是我一个人把他哄睡;他第一次叫‘妈妈’,也是对我一个人叫的。江衍,他的世界里,从来就没有过‘爸爸’这个角色。现在你突然出现,凭什么?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眼泪再也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
团团被我们吓坏了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紧紧地抱着我的腿:“妈妈不哭,妈妈不哭……”
孩子的哭声像一盆冷水,瞬间浇灭了我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江衍脸上的愤怒和激动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懊悔和心痛。他看着我,又看看哭得满脸是泪的团团,嘴唇动了动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“江总……”旁观了整场大戏的林薇,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。她走上前,体贴地递上一张纸巾,“您别生气,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。我看她就是故意在演戏,想博取您的同情。”
她的话音未落,江衍猛地转过头,眼神冷得能掉出冰渣子。
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林薇被他吓了一跳,但还是硬着生头皮说:“我说她……她在演戏……”
“上一句。”
“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江衍打断她,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,“林薇,你被解雇了。”
林薇彻底懵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江总?您……您说什么?就因为她?我跟了您三年……”
“从我的公司,立刻消失。”江衍的语气不容置疑,他拿出手机,似乎是打给了人事部,“对,林薇,立刻办离职手续,我不想再在公司看到她。”
他挂掉电话,看都没再看一眼面如死灰的林薇。
便利店里一片死寂,只剩下团团小声的抽泣声。
江衍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。他走到我面前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。他的指尖冰凉,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看着我的眼睛,声音沙哑,“念念,对不起。当年的事,是我不好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我会查清楚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那张被他捏得有些褶皱的画纸。
“这张设计稿,我后来完成了。它拿了国际大奖,那个建筑,就坐落在西区的中央公园。我给它取名叫‘归巢’。我在等它的主人回来。”
我的心,狠狠地-颤动了一下。
归巢……
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,一旁的林薇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,她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完了,破罐子破摔了。她没有冲向江衍,而是冲向了我。
“都是你!你这个贱人!”她尖叫着,目标明确地扑向我手中的那张画纸。
我没反应过来,只觉得手上一空。等我回过神时,那张承载了太多过往的涂鸦画,已经被林薇撕成了两半,然后狠狠地扔在了地上。
还没完,她像是疯了一样,抬脚就要去踩。
“不要!”我和江衍同时出声。
但已经晚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。
便利店的门再一次被推开,一个穿着快递员服装的小哥探进头来,满脸堆笑:“请问,谁是苏念小姐?这里有一份您的加急文件,需要本人签收。”
我们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。
快递小哥被店里这诡异的气氛搞得有点发毛,但还是敬业地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。
我茫然地接过来。寄件人一栏是空的,只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电话号码。
我狐疑地拆开文件袋,从里面倒出几张纸。
第一张纸上,是几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。对话的双方,一个是林薇,另一个的头像,是我大学时期的室友。
对话内容,看得我浑身发冷。
“事情办好了,我把苏念的手机卡拿去补办了一张,她原来的卡已经作废了。江衍再也联系不上她了。”
“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。做得很好。”
“薇姐你放心,我还告诉她,江衍已经出国了,让她彻底死心。”
而第二张纸,更让我如遭雷击。
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。
被鉴定人A:江衍。
被鉴定人B:苏一团。
最下面一行结论,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:
“支持江衍为苏一团的生物学父亲。”
鉴定日期,是昨天。
05
我手里拿着那份鉴定报告,感觉它有千斤重。纸张的边缘被我捏得死死的,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鉴定日期是昨天?
怎么可能?江衍昨天才刚刚通过支付宝找到我,他怎么可能提前拿到我和团团的样本,去做这个鉴定?
我的大脑飞速运转,一个荒谬却又唯一合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。
除非……他早就知道我和团团的存在了。
我猛地抬头,看向江衍。
他脸上的震惊和错愕,比我只多不少。他显然也不知道这份报告的存在。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文件,然后又转向了旁边已经面无人色的林薇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江衍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林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她看着那份报告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。
“我问你,这是怎么回事!”江衍向前一步,强大的压迫感让林薇瞬间崩溃。
“不是我!不是我寄的!”她尖叫起来,语无伦次,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是谁寄的……”
“但这份报告,是真的,对吗?”江衍逼问。
林薇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,她瘫坐在地上,痛哭流涕:“江总,我错了……我真的错了……我只是太爱你了……我怕你被她抢走……四年前是我不对,我不该买通她的室友,不该骗她说你出国了……但是这份鉴定报告……我真的不知道啊!”
她的话,像一颗炸雷,在我耳边轰然炸响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,四年前那场无声无息的分手,不是他的无情,也不是我的误会,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。
我所有的等待,所有的心碎,所有的自我怀疑和否定,都源于这个女人恶毒的谎言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凉涌上心头。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。这四年,我像个鸵鸟一样,把自己埋在沙子里,以为逃避就可以解决一切。我恨他,怨他,却从来没有想过,要去查证事情的真相。
“那这份报告呢?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团团的?”江衍没有理会林薇的哭诉,他的问题直指核心。
林薇哭着摇头:“我……我是半年前……无意中发现的……我查到苏念的住址,看到她身边有个孩子……我怕……我怕你发现,所以就偷偷拿了孩子的头发和你的……去做鉴定……我只是想确认一下……我没想把事情捅出来,真的!”
半年前……
我的心又是一沉。这个女人,像一条毒蛇,在暗中监视了我半年之久。如果不是今天团团误发了那条信息,如果不是这份从天而降的报告,她是不是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一辈子?而我,是不是也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?
“是谁寄的?”江衍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杀气。
就在这时,那个一直站在门口,手足无措的快递小哥,弱弱地开口了:“那个……寄件人让我给苏小姐带句话。”
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小哥清了清嗓子,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说:“他说,‘举头三尺有神明,善恶到头终有报。林小姐,我这波操作,你可得给我打个五星好评哦。’哦对了,他还说他叫‘朝阳群众-编外人员’。”
这都什么跟什么?
我一头雾水,江衍也皱起了眉头。
只有瘫在地上的林薇,在听到“朝-阳群众-编外人员”这个名字时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事情。
“是他……一定是他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“他是谁?”江衍追问。
林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瘫软在地,眼神空洞:“我……我前男友……是个黑客……我前几天跟他提了分手,他……他一定是黑了我的电脑,看到了这些东西……他这是在报复我……”
真相大白。
一出由爱生恨,由恨生妒,最终引火烧身,被前任“正义背刺”的年度大戏。
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。这情节,比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还要狗血。
便利店里,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林薇的哭声也停了,只剩下绝望的喘息。团团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,安安静静地抱着我的腿,不再出声。
江衍站在那里,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。他没有再去看林薇一眼,仿佛她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他只是看着我,眼神复杂得像一张网,里面有愧疚,有心疼,有失而复得的狂喜,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。
他一步一步地,慢慢地向我走来。
我下意识地后退,直到后背再次抵住货架。
他停在我面前,距离近得我能数清他颤抖的睫毛。
“念念,”他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“我知道,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这四年,让你和孩子受了这么多苦,都是我的错。”
他伸出手,这一次,我没有躲。
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我的脸颊,动作珍而重之,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“但是,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,那双向来冷傲的眼睛里,此刻竟蒙上了一层水光,“给我一个补偿你们的机会,好吗?”
我看着他,心里乱成一团麻。
原谅他吗?当年的事,他也是受害者。
不原谅他吗?可这四年的辛苦和委屈,又岂是一句“对不起”就能抹平的?
最重要的是,团团……我该怎么向他解释,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,是他的爸爸?
就在我天人交战,犹豫不决的时候,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
我迟疑地接起电话,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声粗气的吼声:“是苏念吗?我是你房东!你那个铺子和楼上的房子,我不租了!给你三天时间,赶紧给我搬走!我找到买家了,人家要全款买下这整栋楼!”
什么?
我整个人都蒙了。
这节骨眼上,房东要把房子卖了?那我跟团团住哪儿去?我的便利店怎么办?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我挂掉电话,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。
江衍显然听到了电话的内容,他眉头紧锁,拿过我的手机,看了一眼那个来电号码,然后直接拨了回去。
电话很快接通了。
江衍没有废话,直接开口,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:“喂,老王吗?是我,江衍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房东谄媚到近乎夸张的声音:“哎哟!江先生!是您啊!您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了?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!”
江衍瞥了我一眼,淡淡地说道:“那栋楼,我不卖了。另外,从今天起,别再来打扰苏念和她的……家人。”
“啊?不……不卖了?”房东的声音充满了困惑。
江衍没有解释,只是补充了一句:“因为,那栋楼的房产证上,写的是我的名字。”
06
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。
什么玩意儿?这栋我住了四年,开了四年便利店的破旧小楼,房产证上写的是江衍的名字?
电话那头的房东,也就是江衍口中的“老王”,显然也懵了,声音都结巴了:“江……江先生,您不是在开玩笑吧?这楼……不是一直在您名下吗?我只是帮您代管收租的啊……”
江衍没理会他的疑问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然后,他把手机还给我,看着我,表情平静得仿佛刚才只是通知下属今天下午茶取消一样。
“现在,没人能赶你走了。”他说。
我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我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,无法处理这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。
他什么时候买下了这栋楼?他为什么要买?他明明不知道我在这里。难道……
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。
“你……”我艰难地开口,“你是什么时候买的?”
“三年前。”江衍的回答轻描淡写。
“为什么?”我追问。
江衍沉默了片刻,目光移向窗外,似乎在回忆着什么。“当年找不到你,我就把你可能会去的几个城市,所有和你老家名字相似的街道,都找了一遍。我查到这个城中村里有一条‘安念路’,就觉得你可能会来。所以,我把这条路上所有正在出售的房产,都买了下来。”
他转回头,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嘲的苦笑:“很蠢,对吧?像大海捞针。但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方法,还能怎么找到你。”
我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。
他花了三年时间,用这种最笨拙、最浩大的方式,在人海中寻找着我的踪迹。而我,却像个怨妇一样,躲在这个角落里,自怨自艾地恨了他四年。
原来,小丑竟是我自己。
我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指责的话。所有的怨气,在这一刻,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动容。
“哇——”一声响亮的哭声打破了这复杂的氛围。
不是团团,而是瘫坐在地上的林薇。她大概是听完了全程,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。这个男人,为了另一个女人,可以做到这种地步。她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她的哭声尖锐而绝望,在这小小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江衍皱了皱眉,终于将视线施舍给了她。“保安马上就到,你自己走,还是让他们‘请’你走?”
林薇的哭声戛然而止。她怨毒地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,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踉踉跄跄地冲出了便利店,消失在暮色中。
世界,终于清净了。
便利店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。
江衍,我,和从头到尾都处于状况外的团团。
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。
“那个……谢谢你。”我最终还是先开了口。不管怎么说,他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。
江衍摇了摇头,走到我面前,目光灼热。“念念,我们之间,不要说谢。”
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。“我知道我没有资格,但我还是想问……我能……追你吗?重新追你一次。”
追我?
我愣住了。
“还有,”他蹲下身,视线与团团平齐,声音是他前所未有的温柔,“团团,你愿意……给爸爸一个机会吗?”
“爸爸?”团团歪着小脑袋,看看他,又看看我,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。他显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。
江衍耐心地解释道:“爸爸,就是像妈妈一样,会永远爱你,保护你的人。”
“会给我买巧克力,陪我踩瓶子吗?”团团问道,关注点永远那么清奇。
江衍笑了,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:“会。你想要多少巧克力,爸爸都给你买。你想踩多少瓶子,爸爸陪你踩一辈子。”
团团似乎被这个“一辈子”的承诺打动了,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,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。
我能说什么呢?
拒绝吗?看着江衍那充满期盼和忐忑的眼神,看着团团那懵懂又好奇的表情,我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“不”字。
这四年来,我一个人撑得太久,太累了。或许,是时候卸下这身坚硬的盔甲了。
我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江衍的眼睛瞬间亮了,那是我从未见过的,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。他激动得一把将团团抱了起来,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。
“儿子!”他喊道,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。
团团被他举得高高的,咯咯地笑了起来。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,驱散了店里所有的阴霾。
我看着眼前这幅父子相认的画面,眼眶一热,也忍不住笑了。
然而,我高兴得太早了。
“临时爸爸”的试用期,似乎还没有结束。
“好了,既然身份已经转正,”我清了清嗓子,努力板起脸,“那‘正式爸爸’的第一个任务——做晚饭。我跟团团都饿了。”
我以为这会难倒他。毕竟,我记忆里的江衍,是个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。
没想到,江衍把团团放下,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:“没问题!你们想吃什么?中餐西餐,法式大餐,只要你们说得出来,就没有我不会的。”
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我将信将疑。
“那……就来个最简单的,西红柿炒鸡蛋,再加个可乐鸡翅吧。”我故意说道。
“小意思!”江衍意气风发地走进我那狭小又简陋的厨房。
我和团团坐在外面,满心期待。
五分钟后,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乒乓乱响。
十分钟后,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伴随着滚滚浓烟,从厨房里飘了出来。
“咳咳咳!”我和团团被呛得眼泪直流。
江衍灰头土脸地从厨房里冲出来,手里还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,脸上满是尴尬和无辜。
“那个……念念,你们家的火,好像有点大……”
我看着那个几乎已经碳化,完全看不出是鸡翅还是什么的“作品”,又看了看他那张被熏得像花猫一样的俊脸,终于忍不住,笑出了声。
看来,这位“正式爸爸”的漫漫追妻路,才刚刚开始。而我,似乎也并不讨厌这种感觉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又响了。
是一个视频电话请求,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。我疑惑地接通,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,背景像是在网吧的男人。
“喂?是苏念大妹子吗?”男人开口就是一股大碴子味,“我是‘朝阳群众-编外人员’啊!我刚把你那个渣女前任和你前男友复合的猛料,匿名发给圈内最大的八卦媒体了。估计明天你就能看到一场好戏。不用谢,叫我雷锋就行!”
说完,他就挂了。
我拿着手机,彻底石化了。
这位大哥……你是不是有点太热心了?
07
第二天,果然出大事了。
林薇和我那个大学室友,一夜之间火遍全网。
“知名设计师江衍助理与人串通,四年欺骗,上演现实版《回家的诱惑》”、“防火防盗防闺蜜,为爱插刀的惊天秘闻”,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在各大社交平台疯狂传播。
那位“朝阳群众-编-外人员”大哥,不仅把林薇和室友的聊天记录公之于众,甚至还扒出了林薇这几年利用职务之便,收受回扣、泄露公司机密的证据,一股脑全捅了出去。
林薇这下是彻底凉了,不仅身败名裂,还得面临牢狱之灾。我那个室友也没好到哪儿去,学校要追回她的毕业证,工作也丢了,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
我刷着手机,看着评论区里网友们义愤填膺的“讨伐”,心里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,只觉得一阵唏嘘。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
“别看这些了,脏眼睛。”江衍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,抽走了我的手机,顺手递给我一杯温热的牛奶。
“你做的?”我闻着牛奶的香气,有些惊讶。
他点点头,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。“昨晚……在网上学了一夜。”
我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青黑,心里一暖。这个男人,虽然在生活技能上是个白痴,但这份笨拙的用心,却让人无法不动容。
“爸爸,爸爸,你快来看!”团团献宝似的从房间里跑出来,手里举着一张画。
画上是我们三个人,手牵着手,旁边还有一栋房子和一个大大的太阳。虽然线条依旧稚嫩,但色彩明亮,充满了幸福感。
江衍接过画,眼眶有些发红。他把团团抱进怀里,声音有些哽咽:“画得真好。这是爸爸收到的最好的礼物。”
父子俩腻歪在一起,我看着这一幕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这几天,江衍彻底打败了我对他的认知。
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设计师,而是一个努力学习如何当爸爸、如何照顾人的“新手”。
他会天不亮就起床,对着菜谱研究怎么做营养早餐,虽然结果往往是把厨房变成灾难现场。
他会耐心地陪团团搭积木、讲故事,即使那些故事他自己都听得快要睡着。
他还会抢着干便利店里的所有活,搬货、理货、收银……虽然他连扫码枪都用不明白,找零钱能找错三回,还差点把一箱可乐当成酱油卖给客人。
顾客们看着这个身高一米八几,穿着一身名牌,却笨手笨脚的“店员”,都露出了好奇又好笑的表情。
“念念啊,你这新请的员工,长得倒是真不赖,就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啊。”隔壁的张大妈一边挑着鸡蛋,一边小声跟我嘀咕。
我憋着笑,一本正经地回答:“没办法,长得帅的,一般业务能力都差点儿。您多担待。”
江衍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,俊脸涨得通红,却又不敢反驳,只能默默地把一瓶醋放回原位,那委屈的小表情,看得我心情大好。
生活,似乎在朝着一种全新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方向发展。
我开始习惯早上醒来,厨房里有个人在乒乒乓乓地“创造”黑暗料理;习惯了店里有个碍手碍脚,却又无比养眼的身影晃来晃去;习惯了晚上睡觉前,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父子俩小声的夜谈。
我的心,像一块被冻了很久的冰,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。
这天下午,店里没什么人,江衍正在专心致志地用抹布擦拭着一尘不染的玻璃门,那认真的劲头,仿佛在打磨一件艺术品。
团团坐在小板凳上,捧着一本漫画书,看得津津有味。
我靠在收银台上,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。
“念念,”江衍突然开口,“这家店,别开了。”
我愣了一下:“为什么?”
“太辛苦了。”他转过身,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心疼,“你每天起早贪黑,搬货理货,一个人撑着太累了。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好,对团团的成长也不利。”
我沉默了。
他说的是事实。这家便利店,是我和团团的避风港,但也像一个牢笼,把我困在了这里。我每天的生活,就是围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打转,几乎与外界隔绝。
“那……不开店,我们做什么?喝西北风吗?”我半开玩笑地说。虽然我知道,以江衍的财力,我们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干也衣食无忧。但我不想成为他的附庸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江衍走到我面前,认真地说,“你的才华,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。我记得,你大学的时候,最想做的,是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童装品牌,不是吗?”
我的心,猛地一跳。
是的,那是我曾经的梦想。我喜欢设计,尤其喜欢给孩子们设计漂亮又舒适的衣服。我还给我的品牌取好了名字,叫“Nian's Gift”,念念的礼物。
可是,毕业,分手,怀孕,生子……生活的重压,早就让我把这个梦想压在了箱底,落满了灰尘。
“我已经……很多年没碰过设计了。”我有些不自信。
“没关系。”江衍握住我的手,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,给了我一股安定的力量,“我相信你。你的天赋,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。我们可以一起,成立一个工作室,就做你的品牌。我来负责运营和管理,你只管安心做你喜欢的设计。”
他的话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心门。
那个关于梦想的火苗,在沉寂了四年之后,再次被点燃了。
“我……可以吗?”
“你可以。”他看着我的眼睛,无比笃定,“你永远是那个最有灵气的设计师,苏念。”
就在我被他描绘的蓝图感动得一塌糊涂,准备点头答应的时候,团团突然从漫画书中抬起头,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。
“爸爸,妈妈,”他奶声奶气地说,“你们要开公司,可以。但是,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我和江衍都愣住了,相视一笑。这小子,还学会谈条件了。
“什么条件啊,我的小老板?”江衍饶有兴致地问。
团团放下漫画书,双手叉腰,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,清了清嗓子,郑重地宣布:
“公司的第一个模特,必须是我!而且,我要穿那件……有好多好多口袋,可以装很多很多糖果的裤子!”
看着他认真的小模样,我和江衍都笑得直不起腰。
然而,就在这温馨搞笑的气氛中,我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,屏幕突然亮了。
是一条短信。
发信人,是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号码——我那个重男轻女,为了给弟弟凑彩礼,恨不得把我卖掉的父亲。
短信的内容很短,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。
“你弟弟要结婚了,女方要五十万彩礼。你那个有钱的男人呢?赶紧让他拿钱过来!不然,我就去告诉他,你当年是怎么未婚先孕,被我们赶出家门的!”
08
那条短信,像一盆冰水,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。
刚刚还因为梦想被重提而雀跃的心,瞬间沉入了谷底。
我那个所谓的“家”,那个我逃离了四年的地方,终究还是像噩梦一样,再次找上了我。
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,江衍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怎么了?”他关切地问,伸手想拿我的手机。
我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没什么,垃圾短信。”
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家那些糟心事。我怕他看不起我,怕他觉得我有一个如此不堪的家庭。这四年来,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,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。
江衍何其敏锐,他看着我的眼睛,眉头紧锁:“念念,我们之间,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?”
他的眼神太过坦诚,让我无所遁形。
我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。
江衍看完短信,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身上那股久违的、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,再次散发出来,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。
“他们,就是这么对你的?”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。
我低下头,没有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
大学时,我爸妈就知道江衍家境优渥。他们对我俩的恋爱乐见其成,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,要我“抓牢”这个金龟婿。后来我跟江衍“分手”,一个人狼狈地回到家,他们对我没有一句关心,只有无尽的谩骂和指责,骂我没本事,连个男人都留不住。
再后来,我发现自己怀孕,他们更是觉得我丢尽了全家的脸,要把我赶出去打胎。我就是在那个雨夜,拖着行李箱,揣着身上仅有的几千块钱,逃离了那个所谓的“家”。
这些年,他们没有找过我一次,仿佛我从来没有存在过。直到现在,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,他们又想起了我这个女儿,或者说,想起了我这个可以被压榨的“提款机”。
“五十万……”江衍冷笑一声,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杀气,“他们还真敢开口。”
他拿着我的手机,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着什么。
“你干什么?”我有些紧张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头也不抬,“给他们回个‘礼物’。”
几分钟后,他把手机还给我。我看到他用我的号码,给我爸回了一条信息:“钱没有,律师函有一封,想要吗?”
然后,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,直接把我爸妈、我弟,以及我老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,全都拉进了黑名单,设置了永久拦截。
做完这一切,他看向我,眼神重新变得柔和。“好了,以后他们再也骚扰不到你了。”
我看着他,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暖。这个男人,总是在我最狼狈、最无助的时候,像个天神一样降临,为我挡下所有的风雨。
“可是……他们如果闹到你公司去……”我还是有些担心。以我对我家人的了解,他们是做得出这种事的。
“让他们来。”江衍的语气云淡风轻,却带着十足的底气,“我正好也想见见他们,跟他们算一算,这四年,他们欠你和团团的,到底该怎么还。”
他顿了顿,握住我的手,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:“念念,记住,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。你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你的家人,也包括我。以后,有我给你撑腰。”
有我给你撑腰。
这短短的六个字,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击中我的内心。我眼眶一热,差点又哭出来。
“哎呀,妈妈羞羞脸,又要哭了!”团团在一旁起哄,还学着我的样子,用手背抹了抹眼睛。
我被他逗得又哭又笑,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:“就你话多!”
一场即将到来的家庭风暴,就被江衍这样轻描淡写地化解了。我那颗悬着的心,也终于放了下来。
解决了最大的心事,工作室的事情也正式提上了日程。
江衍的行动力惊人。短短几天时间,他就租下了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整整一层,并且请了最好的设计团队进行装修。工作室的名字,就叫“Nian's Gift”。
他还动用自己的人脉,帮我组建了一支顶尖的团队,从版型师到市场营销,全都是业内翘楚。
我看着眼前这一切,感觉像在做梦。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,他就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。
“你就不怕……我搞砸了,把你投的钱都赔光?”我站在空旷明亮的工作室里,有些不真实地问。
“赔光了,就再赚。”江衍从身后抱住我,下巴抵在我的头顶,“钱对我来说,只是数字。但你的梦想,是无价的。”
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耳边,痒痒的,也暖暖的。
“而且,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狡黠,“我这也不算是无偿投资。我是有条件的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我的条件就是……”他拉长了声音,在我耳边轻声说,“等工作室步入正规,你就……嫁给我,好吗?”
我的心,漏跳了一拍。
他……这是在求婚吗?
虽然没有鲜花,没有戒指,但在这间即将承载我梦想的屋子里,听着他深情的告白,我却觉得,这比任何盛大的仪式都更让我心动。
我转过身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满满的都是我的倒影。
我正要开口,工作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“爸爸!妈妈!你们在玩什么羞羞的游戏!”团团的声音像个小炮弹一样炸响。
他身后,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。
男人看到我们相拥的姿势,愣了一下,随即推了推眼镜,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:“江总,苏小姐,冒昧打扰。我是江董派来的律师,姓周。关于苏一团小朋友的抚养权问题,我想,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。”
江董?江衍的父亲?
抚养权?
我脸上的血色,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09
周律师的出现,像一道惊雷,把我从幸福的云端狠狠劈落。
江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。他把我护在身后,看着那个不速之客,语气不善:“周律师,我父亲让你来的?他想谈什么?”
“江总,您别误会。”周律师的笑容滴水不漏,但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,“江董也是为了您和江家的声誉着想。毕竟,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,突然成了江家的长孙,这件事传出去,对江氏集团的股价会有很大的影响。”
“来历不明?”江衍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团团是我的亲生儿子,有亲子鉴定报告为证,怎么就来历不明了?”
“法律上,苏一团小朋友的监护人,只有苏念小姐一人。”周律师推了推眼镜,公事公办地说道,“江董的意思是,江家可以承认这个孩子,但前提是,孩子的抚-养权,必须归江家所有。我们会为苏小姐提供一笔丰厚的补偿,保证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。当然,您也可以随时来探望孩子。”
这番话,说得冠冕堂皇,但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:拿钱走人,把孩子留下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。他们凭什么?凭什么觉得用钱就可以买走我的儿子?
团团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,是我豁出半条命生下来的,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。这四年,在我最艰难的时候,江家的人在哪里?现在,他们凭什么一句话,就要把我的全世界夺走?
“你们做梦!”我从江衍身后冲出来,死死地盯着周律师,“团团是我的儿子,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!”
周律师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,他不紧不慢地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,递到我面前。
“苏小姐,我希望您能冷静地考虑一下。这是您的家庭背景调查报告。如果您执意要跟我们打官司,我们不保证,这些东西不会在法庭上被当做攻击您的证据。比如,您不负责任的父母,您那个正在上诉期的弟弟……法官会认为,您无法为孩子提供一个稳定、健康的成长环境。”
我看着那份报告,上面详细记录着我家那些不堪的过往,甚至连我爸好赌,我妈爱占小便宜的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。
他们这是在威胁我!
“你们无耻!”我气得眼前发黑,几乎站立不稳。
“念念!”江衍一把扶住我,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。他转头看向周律师,眼神凌厉如刀,“你回去告诉我父亲,苏念,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。团团,是我的儿子。他们两个,我都要。如果他敢动他们一根汗毛,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。”
“江总,您……”
“滚!”江衍一声怒吼,吓得周律师一个哆嗦。
周律师自知讨不到好,悻悻地收起文件,灰溜溜地走了。
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,但我紧绷的神经却丝毫没有放松。
我知道,这只是一个开始。江衍的父亲,那个传说中一手缔造了商业帝国的铁血人物,绝对不会就此罢休。
“对不起,念念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江衍抱着我,声音里充满了歉意和自责。
我摇摇头,靠在他怀里,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力量。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爸爸妈妈,你们不要吵架……”团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,小手一边一个,拉着我们,小脸上写满了担忧,“那个坏叔叔走了吗?”
“走了。”江衍把他抱起来,亲了亲他的额头,“别怕,有爸爸在,谁也不能欺负你和妈妈。”
团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然后趴在江衍的肩膀上,小声说:“爸爸,你快跟妈妈结婚吧。结婚了,我们就是一家人了,坏人就不能欺负我们了。”
童言无忌,却说出了最简单,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法。
江衍身体一僵,随即眼睛亮得惊人。他看着我,目光灼灼,充满了期待。
是啊,结婚。
只要我和江衍成了合法夫妻,团团就是我们共同的孩子。到时候,就算他父亲想打官司,也没有任何胜算。
这不仅仅是为了对抗江家的压力,更是为了给我们三个人,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。
我看着江衍,又看了看他怀里满脸期待的团团。
这四年来,我吃了那么多苦,受了那么多罪,不就是为了能给团团一个完整的家吗?现在,幸福就在我眼前,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
我深吸一口气,迎上江衍的目光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,我们结婚。”
江衍愣住了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他呆呆地看着我,几秒钟后,巨大的狂喜才席卷了他。
“念念,你……你答应了?”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。
我笑着点头:“嗯,我答应了。不过,我也有个条件。”
“别说一个,一百个我都答应!”
我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要一场,最盛大的婚礼。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我是你江衍明媒正娶的妻子,团团是我们光明正大的儿子。我要让你父亲看看,他想用钱打发走的女人,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我要的,不仅是一个名分,更是一份尊重,一份宣告。
江衍听完我的话,非但没有觉得我虚荣,反而用力地将我拥入怀中,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语:“好,都听你的。我给你,全世界最好的婚礼。”
他放开我,从脖子上摘下一个一直贴身戴着的项链。项链的吊坠,是一枚设计简约而独特的铂金戒指。
他单膝跪地,执起我的手,目光虔诚而深情。
“苏念小姐,”他仰头看着我,眼底星光闪烁,“这枚戒指,我准备了四年。今天,我终于可以把它戴在你的手上了。你愿意……嫁给我吗?”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在他和戒指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。
我看着他,眼泪再也忍不住,笑着流了下来。
“我愿意。”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。这次,门口站着的是江衍的秘书,一脸的焦急和慌乱。
“江总,不好了!您父亲……他带着董事会的几位元老,来……来公司了!现在正在楼下,说要……要见您和苏小姐!”
10
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
我和江衍对视一眼,彼此的眼中都没有丝毫的退缩。
“让他们上来。”江衍的声音沉稳有力,他站起身,将戒指稳稳地戴在我的无名指上,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。
“别怕,有我。”他低声对我说。
我点点头,回握住他的手。掌心相贴,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。
几分钟后,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。
一群西装革履、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为首的,是一个头发花白,但精神矍铄,面容与江衍有几分相似,却更显威严和冷厉的老人。
他就是江衍的父亲,江氏集团的董事长,江正宏。
江正宏的目光像鹰隼一样,锐利地扫过整个办公室,最后落在我 和江衍紧握的双手上,以及我手上那枚崭新的戒指上。他的眉头,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“胡闹!”他一开口,便是雷霆之怒,“江衍,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?找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,弄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,现在还要为了她跟我作对?”
“爸,”江衍迎上他的目光,不卑不亢,“请您说话放尊重一点。苏念是我的妻子,团团是我的儿子,他们不是不清不楚的人。”
“妻子?”江正宏冷笑一声,“我同意了吗?江家的儿媳妇,是她这种女人能当的?”他的眼神轻蔑地在我身上扫过,那是一种赤裸裸的、不加掩饰的鄙夷。
我心里一阵刺痛,但握着江衍的手,我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杆。
“江董事长,”我开口,声音不大,却很清晰,“我承认,我的出身,我的家庭,都无法与江家相提并论。但是,我对江衍的感情,我对团团的爱,是真实的。这四年来,是我一个人陪着团团长大,他是我生命的全部。我不会因为钱,或者任何威胁,就放弃我的儿子,放弃我的爱人。”
“说得好听!”江正宏身旁一个秃顶的董事阴阳怪气地说,“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,就等着母凭子贵,飞上枝头变凤凰呢?”
“张董,”江衍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请注意你的言辞。”
“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?”张董仗着有江正宏撑腰,有恃无恐,“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单亲妈妈,能让江总你神魂颠倒,不惜跟董事长作对,这手段,可不一般啊!”
这些话,字字诛心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,却找不到话来反驳。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,我所有的付出和坚持,都只是不堪的算计。
就在这时,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团团,突然迈开小短腿跑了出来,挡在我面前,张开双臂,像一只护崽的小母鸡。
“不许你们欺负我妈妈!”他鼓着腮帮子,冲着那群人,奶声奶气地吼道,“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!你们都是坏人!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江正宏。他大概没想到,这个他口中“来历不明”的孩子,会如此维护他的母亲。
团团见他们不说话,又转向江正宏,仰着小脸,认真地说:“老爷爷,我知道你是我爸爸的爸爸,那你就是我爷爷。爷爷,你不喜欢我妈妈吗?可是,我爸爸喜欢啊!他说,他这辈子,最喜欢的人就是妈妈了!”
孩子的童言无忌,让江正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江衍蹲下身,把团团抱了起来,看着自己的父亲,一字一顿地说:“爸,您听到了吗?这就是我的答案。今天,我把话放在这里。苏念,我娶定了。团团,我也要定了。如果江家容不下他们母子,那我,就退出江氏集团。”
“你!”江正宏气得指着他,手指都在发抖,“你为了这个女人,连家都不要了?”
“没有他们的家,不叫家。”江衍的回答,斩钉截铁。
办公室里,气氛僵持到了极点。
就在这时,江衍的秘书再次敲门进来,神色古怪地递给他一个平板电脑。
“江总,您看看这个……”
江衍疑惑地接过,点开屏幕。那是一个正在直播的视频。
视频里,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,正对着镜头哭得梨花带雨。
“各位网友,各位媒体朋友,我就是江衍的母亲。今天,我开这个直播,是想跟大家说一件事。我有一个失散了四年的儿媳妇,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亲孙子……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丈夫,嫌弃我儿媳妇的出身,要把他们赶走……”
视频的背景,正是在江氏集团的大楼门口。楼下,已经围满了闻讯而来的记者。
江正宏的脸,瞬间变成了猪肝色。
“这个败家娘们!”他气得破口大骂,也顾不上我们了,转身就带着他那群董事,怒气冲冲地往楼下赶。
办公室里,终于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。
我看着江衍,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平板,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。
“这……是你安排的?”
江衍摇了摇头,脸上也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。“我妈……她一向都是这么……不按常理出牌。”
我这才知道,原来江衍的母亲,当年也是不顾家人反对,嫁给了当时还一穷二白的江正宏。她最讨厌的,就是所谓的门第之见。想必是她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件事,就立刻用她自己的方式,来为我们“撑腰”了。
楼下,江正宏和他妻子“夫妻对峙”的年度大戏,正在上演。而楼上,我和江衍看着彼此,都忍不住笑了。
所有的乌云,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
江衍放下团团,再次将我拥入怀中。这一次,他的拥抱,比任何时候都更紧,更用力。
“念念,”他在我耳边轻声说,“欢迎回家。”
我靠在他的胸口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定和温暖。
是啊,回家了。
我转头看向窗外,阳光灿烂,天空湛蓝如洗。
团团在我们脚边,咯咯地笑着,他一手拉着我,一手拉着江衍,开心地说:“爸爸,妈妈,我们回家!”
(全文完)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8:36